顧炎武，字亭林，昆山人，是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和學(xué)者，其編撰的《天下郡國利病書》為一部歷史地理學(xué)著作，記載了中國明代各地區(qū)社會政治經(jīng)濟狀況。此書從他27歲開始編寫，成書歷時20多年，是一部凝結(jié)著他殷殷心血和家國情懷的巨著。

近期，94歲的王順保老人回憶起27年前點校出版顧炎武之皇皇巨著《天下郡國利病書》的曲折經(jīng)過，還是像他年輕時那樣充滿激情。

▲2024年11月6日，賀雅宜記者在王順保家中采訪王老（右）。

研究會“一號工程”

昆山市顧炎武研究會成立于1991年。年輕的一個社團自加壓力，1997年決定把點校出版《天下郡國利病書》，作為一項頭等大事。

“這是一部350多年前的古籍，準確反映其原義，對于理解顧炎武思想極為重要。我一直在想，讓顧炎武的古籍活起來，是我們昆山人的責(zé)任?！北藭r，王順保已退休，擔任研究會秘書長，這本書的點校出版事宜就落在了他的身上。王順保曾擔任昆山縣（市）政府辦公室副主任。“那時對古典文學(xué)、歷史學(xué)知識并沒有多少基礎(chǔ)，所以一切要從頭學(xué)起?！睉{著一腔熱情和決心，王順保一頭扎進了這片卷帙浩繁的天地，啃起了這塊硬骨頭。

工作目標定好了，一個個難題卻出現(xiàn)在眼前，僅為了確定點校的底本，就費了不少周折。王順保介紹，清宣統(tǒng)年間的《天下郡國利病書》稿本，曾歸藏于昆山亭林祠，后被昆山公立圖書館收藏?？箲?zhàn)時，該書被寄存在陳墓（今錦溪）陸緝安家，抗戰(zhàn)勝利后從陸家取出放到銀行庫房保存。新中國成立后，作為重要文物，在無錫的蘇南人民行政公署將其存放到蘇南區(qū)文物管理委員會，后又轉(zhuǎn)到南京圖書館成為“鎮(zhèn)館之寶”。這部書共分60冊，20%是顧炎武親筆所寫的，80%是別人手抄的，字體有大有小，并且沒有標點。這個稿本自然彌足珍貴。在館方支持下，王順保等人看了第1冊和最后1冊，花了1個多小時，還用相機小心翼翼地拍了十幾張照片。然而，書籍松散了，他們不敢多翻，怕弄壞成了歷史罪人。

后來，王順保又想到民國時期商務(wù)印書館出版的一部《天下郡國利病書》，即《四部叢刊》影印本，縣志辦曾買過一套。于是，王順保決定就用這一套進行點校。他馬上與亭林印刷廠聯(lián)系，將書拆開來重新打印，弄好后再裝訂送回完璧歸趙。

為確保點校工作順利進行，王順保等在想方設(shè)法籌集費用的同時，還爭取得到市里相關(guān)領(lǐng)導(dǎo)的重視和關(guān)心。當時，電腦還不十分普及，亭林印刷廠抽調(diào)10來個骨干，在鍵盤上一個字一個字地敲，最終才敲出了“整本書”。

236萬字的巨著面世

給古文加注標點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
要做，必須做出精品。王順保誠懇邀請他熟悉的退休老教授加盟，但都因“視力跟不上”“專業(yè)難度太大”等原因沒有如愿。多次碰壁之下，王順保想到了對古文頗有研究的昆山中學(xué)老師程羽白：“程老師認為這是昆山弘揚傳統(tǒng)文化的大事，不假思索，一口答應(yīng)，并表示分文不取。”

程老師當時已退休，在葛江中學(xué)邊開了一個小店。接上了點校工作重擔，程老師花了整整一年時間，嚴謹審讀，為這本書標注標點。后來，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，又完成了復(fù)校。日復(fù)一日，年復(fù)一年，點校取得決定性成效，這一干就是三載春秋。因用眼過度導(dǎo)致視力下降，王順保的眼鏡也換了兩副。

曾在上海某校做過語文老師的蔡清簠是昆山人，也是當時研究會會長俞明的老同學(xué)。當聽說研究會正在點校這本巨著，就寫了一封信給研究會，說他來幫助再校一遍?！斑@其實是三校了，蔡老師又校對了3個月，光信件往來溝通就達七八十封之多?！蓖蹴槺Ｕf。最后，點校完成的稿本送到蘇州大學(xué)歷史系，請專家審閱，得到了專家的一致認可。

點校完成后，就是印刷出版了。出于審慎，出版社又請復(fù)旦大學(xué)相關(guān)專業(yè)博士來審稿，基本上沒做改動。王順保說，總的來說進行了“四改”：一是按照現(xiàn)代人的閱讀習(xí)慣進行改版，將古籍原來的豎排改為現(xiàn)代的橫排；二是將繁體字改為簡體字；三是對文章加注標點；四是對文中重要部分改為黑體予以突出。就這樣，最終形成了可以提供給出版社出版的六冊一套的書稿，共計236萬字、2800頁、90張圖片，摞起來足足有16厘米的厚度。

一書難求的盛況

這部巨著的點校所形成的書稿，得到了上?？茖W(xué)技術(shù)文獻出版社的認可，又經(jīng)過出版社的“內(nèi)部三審”，終于在2002年出版面世。這是一部代表昆山人的古籍點校水平的精品力作?！敖?jīng)歷這么多年，這么多人參與，出版了這本書，現(xiàn)在來看也不落伍?！蓖蹴槺８锌卣f。

這部書共印1000套，出版后即在北京圖書展覽會上獲獎，并出現(xiàn)“一書難求”的現(xiàn)象。當時，除了贈送給市直屬機關(guān)各部門、有關(guān)出資單位，還在上海一鳴書店放了幾套，沒想到被一搶而空。

得知這樣一部鴻篇巨著點校版本出版，不少學(xué)者、相關(guān)研究部門都提出想要購買收藏。比如，顧炎武終老地山西省曲沃縣也提出要收藏，臺灣的學(xué)者也進行了書籍交換等。

市顧炎武研究會，作為一個基層社會社團，用一種“全周期”高質(zhì)量的管理方式，對待古籍的點校和出版工作，在業(yè)界贏得了強烈的贊譽。這套書成為后來其他出版社出版此書的標桿，并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基礎(chǔ)版本。對此，王順保深有感觸。傾注了濃厚的情感，每一個字、每一個標點都從眼中看過、手上捋過。雖然時隔多年，他回憶起當年依然印象深刻、條理清晰?！拔覀儽M心盡力終于完成了出書的心愿，為后世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。今天看來，還是值得的?！边@位九旬老人動情地說。

今天，我們秉承顧炎武的精神，了解顧炎武的思想，不能忘記像王老這樣為挖掘、整理顧炎武著作和思想默默付出、作出貢獻的人們，他們是令人尊敬的研究者、賡續(xù)者和傳承者，在傳承弘揚顧炎武精神的道路上有他們?yōu)⑾碌男燎诤顾烷W爍星光。

作者：昆山市融媒體中心退休記者 賀雅宜